隨想 －尖風號218個月的航行
還有一個星期我就離開這艘尖風號，一艘我待了足足有218個月、屬於區域性中型的貨船，暫時上岸返家小休。
雖然前路茫茫，尚未有新的船主、船家需要我這種古怪資歷的領航員。但是，我相信終會有船真的需要我。
回望218個月的航行，尖風號由一艘排水量5千噸的小貨船，轉變成350千噸的中型貨船，途中不知不覺通過了不凡的考驗。
我打從1998年開始，作為領航主管的副手，一直到我完成這218個月的航行，其實都沒有改變過職銜，就是一個默默沒名的領航員。雖然職銜沒有改變，但我的工作範圍由最初的處理積存未完成的航海記錄冊，到完成海事單位要求的審核檢驗報告等基本工作外。後期更加入了規劃行桯、水手資源配置和發放報酬等等工作，還要處理水手、領班的培訓工作，包括要建立工作模型、程序、規則規例等。
從最初甚麼資源都沒有的情況下，只有一名協理幫助記錄日常事項。我要集中力量去複核已前的航行規劃記錄，再把相關的重組。由我登船日起，要把前5年的記錄完整處理，非常艱辛。同時間，船長對我的不信任（因為我是領航主管趁船長不在時召我登船工作的），更對著其他領班與水手們喊道，著他們別要相信我所講對小貨船存在的問題。
心想，真的沒話可說，唯望用行動與實際工作能改變他們的看法。
除了日常的工作外，我更利用我的興趣愛好－建構行程自動化－去幫助這艘我不知工作多久的小貨船。因為我眼見其他艙房、部門有著不同的問題，其中很多事情都會影響我記錄航程的。例如通用物流艙貨品常錯記編號，使我們常常計算錯誤的船重，使貨船的動力浪費，好幾次不能準時送貨物與差點過重沉船、賠錢。
所以，首先我著手建立自動編號工具，把物流工作的重複性減低。當時我要說服領班R，用了很多力氣。雖然最終也用上這個工具，但我心知R對我有著很深的怨恨。因為R可能覺我踏進他的權力範圍，但是，我只見到R做的會影響整艘貨船的將來，好歹我也不知工作多久，兼且還有其他水手是無辜的。因此，我只好默默做，在背後支撐，不多說了。
過了12個月行程，我的協理換了另一位夥伴。由於原協理還未登岸，所以我安排新協理與舊協理到艙房處理事情，心想他們可以與其他水手打成一片。原來新協理C以為我戲弄他，其實好抱歉我無想過會有這種壞感覺，我一心想他們快快滾熟，不要像我要做獨家村－寂寞的領航員。
到了大約36個月行程，小貨船經歷了一次非常大的險難。因為之前沒有正式給海事單位的檢驗，所以海事單位直接派員到船上調查，足足用了9個月時間才完成。最後，船主被海事處判以船隻的存放貨物充公，包括船主、船長從貨船所取得的都要清繳。在這時候，船主自己都覺得處罰合理，但仍心有不甘。
隨後，船長引入一位號稱在某大船隻工作多年，有豐富建立規例與工作自動化的A到小貨船做副船長。船長還以好像很關心的話語對我說：「A可以做到你兼任的工作，以後你集中精力做領航與記錄日誌工作。」，實際上船長想利用副船長把領航主管趕走的一著。
最初A對我十分友善，事事問道於我和意見。當時我在大氣電台進修到達尾聲，好想上岸一闖，所以不誤有詐。我把我所有建立的規則規例和自動化的工具都全給A，結果，他反臉不認人，把所有事情相反來說，還要反唇相譏。
我的領航主管最大的優點是沉得住氣、有能力，但是決斷較緩慢，不過比其他領班、船員都好很多。A對我的反臉不是人是因為他想趕走我，進而逼迫我的上司領航主管。就是之前的海事處的事件也常常算在我們領航員身上，話是我們的錯誤沒有做好記錄工作。就連船長自己也是這樣想，好多時候都對著我們說：「你們是『專業』領航，為甚麼這麼爛！」。我都因為這些無理批評動火光，不過都被領航主管制止，除了最後的一次。
過了這次逆境，小貨船成長了，進而成為中小型貨船。在這段期間，我為了解決海事處再次來查驗的情況，又不能擴展領航員編制下。我唯有用盡我的方法建立自動化工具，由於我的記錄需要其他艙房提供，但他們又常常錯記資料。在這種情況下，我幾乎要重做一遍。由於自動化工具在領航員慢慢發揮作用，我可以節省更多時間，一邊繼續進修大氣電台的課程。邊進修、邊運用，一路修正自己在船上的工作流程。
曾經外部海域環境欠佳，船上的資源不足應付日常所需，我與領航主管還要為船隻尋找外部資源維持船隻日常需要。因為船長一句，你・領航主管說沒有問題，所以你們自行解決。我們有段時間終日要跑到其他排廠、補給站尋求資源，但是，他們要求的文件、抵押品其實是其他船艙應負的工作與責任。我們硬食了無數次，就算我快將上岸離船，這群人也不自知。
過了這段環境欠佳的海域，表面上船長把這艘船壯大成中型貨船，但是，內部管理仍然一團糟。副船長終日的打盹發白日夢，使船隻多次航駛進險境。
副船長曾經試過對新水手每月加工資1元，弄致水手們十分不滿，最終弄致3次水手大罷工。這幾趟罷工最後由領航主管擺平。但是，船隻從些變成外強中乾，水手工作怠隋、散漫。
由於這種情況下，我唯一可以做是堅守「好好向海事處交待，善用每分資源使每位水手都可以有回報」。
船長除了猜疑心重、不喜歡別人優勝於他外，其實都尚算勤力，姑勿論為自利還是保住這艘船不致沉沒。航行到第140個月後，尖風號開始搭上全球知名的物流公司。由於物流公司的要求，尖風號開始摧谷產能。由於水手不斷加班加點，工資不斷上升，最後副船長因為這個要控制成本的原因，與船長反目，斷送50多年的交情。
其實副船長申請上岸當天，我已經因另一件事情向領航主管申請上岸。因為經歷這麼多個月的航程，船長仍然向外人說不要信我所講的話。那刻我心中不是憤怒，而是無可救藥的船長，我真的盡了力。因為當天下午收到副船長上岸的消息，我不想領航主管兼回副船長的工作會太過辛苦，兼且我也還有8個月的大氣電台課程要完成，所以我與他協議，我會在第216個月的航桯完結時上岸。因為領航主管的在期間有事要缺勤，我都盡量遷就，全因為大家合作逾200個月以上了。最終我在尖風號待了218個月。
在最後的14個月航程中，船長的所作所為就令我非常驚訝。因為他希望找一名善於通風報訊的所謂忠心水手，竟然是惡名超彰的領班S。船長更親身代水手領班S向全船人員道歉。
船長究竟知否S是把所有有能力的水手們趕走的瘋子，常常口出惡言、侮辱人家祖宗上下呢？不過，船長其實都是這樣的人，真的物以類聚。因為S的把持，常用他哪爛口說出張狂到侮蔑程度的說話。天天聽著的水手很難受，一個艙房可以半年換6名水手，S真是有特異能力。
其實領班S與領班R都只是初中與中中程度，幾十歲人都沒有進修，語文程度有幾高大家都不用猜的低，心地有幾壞真是司馬昭之心啦。尖風號現在由S與R主管大部份工作了，我的領航主管要處理其他事情已勞心不已。船長仍然用他的尖酸刻薄，自以為是的話語去侮辱幫他的人。哪兩位甚忠心的領班S和R，船長就視為要員。心想，沒了，我已盡力營運領航的工作。
過去我大部時間都保持沉默不語，對各個艙房的水手都冷漠相待，全因為船長的疑心太重，無謂害你們。當你們離開前我才開口提醒，雖然為時已晚，但可以給你一個答案你為甚麼走和不用太上心。當然，我亦因此給船長藉口侮蔑，話我叫水手們離職上岸。其實我哪有講過這樣的話？水手們要離去上岸，祝他前程錦繡又有何不可？有些更修讀了我母校大氣電台，他們有需要我都會盡力幫忙，我又哪裡對不住這艘尖風號呢？
好了，我用了足足14個月的航程，為了不令領航主管不用太辛苦，又生怕船長又猜疑，更不想他的左S右R胡言亂語，所以要暗地裡訓練船長的家眷，接手各規則規例建立與自動化工具的維護，花了我不知多少精神和力量。
我所做的不是為著船長心生歡喜，而是，我要維護我的專業，保持尖風號在我工作中不致出意外，水手們可以有安穩的回報。若我不斷拍船長馬屁，哪又何需專業，又何需理會出意外賠錢，更不用擔心水手們的回報，只要自私自利便可以，一切可以推諉到其他領班們便可以了。
不過，我辦不到，完全有違我的人生信念。
時間差不多了。起床。
這是我今天早上夢廻的隨想，希望也不致於太虛幻。
